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紅樓夢 脂本《石頭記》評詩選釋 賞析

  脂硯齋評本《石頭記》的一回之前常有題詩,這些詩有的是原稿上本來就有的,是闡釋回目的「標題詩」,出於曹雪芹的手筆;有的則是脂硯齋或別的批書人後加的,是評詩。在每回回目之後,正文的開頭用「詩雲」或「題曰」標出一首詩,在一回的末尾以兩句詩作結,看來是曹雪芹原定計劃中每回應寫成的形式。但因作者未及最後完成文字加工工作,現在所見到的抄本又都經多次過錄,有的詩可能被抄書人刪去或與批書人在回目之前或回後所加的評語性質的詩相混,所以各回的形式並不統一。
  經仔細鑒別,我們已把「標題詩」和回末的對句都歸入正文的詩詞中了。這裡選錄的是評詩中看來有一定資料價值的作品,我們加以必要的註釋說明,以供大家參考。         
浮生著甚苦奔忙   
  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夢盡荒唐。
  漫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癡抱恨長。
  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
  [簡釋]
  這首詩僅見於甲戌本第一回之前《凡例》的末尾。《凡例》的末段內容與其他諸本第一回第一段基本相同。
  這首詩至今仍有人把它當作曹雪芹的作品,我們的看法不同,認為它出於批書人之手,是對全書的總評。這方面的理由已有人談過,現摘引兩段如下:
  有人認為這首七律是曹雪芹本人自題《紅樓夢》的詩,但甲戌本上這首詩並無一字批語,而曹雪芹所寫的詩在前幾回莫不有批。如第一回中三首詩都有批語,「滿紙荒唐言」一首有兩條批,其一作「此是第一首標題詩」,另一作「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未卜三生願」一首有一條批,作「這是第一首詩。後文香奩閨情,皆不落空。余謂雪芹撰此書中,亦為傳詩之意。」「時逢三五便團圓」一首有四條批。第二回前的「一局輸贏料不真」一詩也有兩條批,其一作「只此一詩便妙極。此等才情,自是雪芹平生所長……」,對之大加讚賞。如果「浮生著甚苦奔忙」這首七律真是雪芹所寫,其中又有「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的警句,並且放在全書的最前面,脂硯齋豈有不加批點之理?他又何至於說在它後面的「滿紙荒唐言」一首是「第一首標題詩」呢?事實很清楚:它是脂硯齋所作,脂硯齋當然不好對自己的作品也來稱頌一番。由於這首七律是和《凡例》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這也間接地證明了《凡例》的作者不是曹雪芹,而是脂硯齋。
  ——陳毓羆《〈紅樓夢〉是怎樣開頭的?》《新建設》編輯部編《文史》第三輯,中華書局1963年版。
  胡適……又說上引七律是雪芹的詩,他在影印此殘本《石頭記》的書前加了一張扉頁,還親筆抄錄此詩的最後兩句,又加上「『甲戌』本曹雪芹自題詩」的下款。果真如此,曹雪芹豈不變成了自吹自擂的無聊文人,誇耀他自己的「十年辛苦」,還要給自己加上「不尋常」的讚辭!只要先看一下這首詩本身,這樣庸俗膚淺的腔調也能被贊為「詩筆有奇氣」、可以「直追昌谷」甚至於還能「披昌谷之籬樊」嗎?這一路的貨色也能當得起「知君詩膽昔如鐵,堪與刀穎交寒光」的稱譽嗎?一個「詩膽如鐵」、「直追昌谷」而且不肯「等閒吟」詩的人,竟會寫出「字字看來皆是血」這種自誇自讚的鏜鏜調嗎?胡適這個洋博士對於中國舊詩詞十分外行,這也不足為奇,但他在美國住久了,學會了資本主義社會為自己作廣告的本領,因此「推己及人」,揣想曹雪芹也會做這樣的「廣告詩」。如果他僅僅是對於舊詩詞缺乏修養,沒有辨別優劣、判斷作品的能力,那倒也不必深責,但他難道連脂硯齋的評語也看不懂嗎?就在此本第一回「滿紙荒唐言」這首五言絕句下面,有一條硃筆批注說:「此是第一首標題詩」。……胡適當然見到過這條批注,但他還是要堅持說在這五言絕句「第一首標題詩」之前的那首七律是「雪芹自題詩」,真是無恥的自欺欺人。不幸,國內有的「紅學家」也盲從跟著胡適說這是雪芹自題詩。
  ——吳世昌、徐恭時《新發現的曹雪芹詩》,載南京師範學院《文教資料簡報》1974年8、9月號增刊。
  兩段引文對此詩之優劣說法雖異,但以為非曹雪芹之作則一。此外,「字字看來皆是血」倒與脂評語言一致,脂評中常有「一字化一淚,一淚化一血珠」(第七回)、「滴淚為墨,研血成字」(第五十七回)一類的話。又從這首七律的對仗擇詞較寬(如以「千般」對「一夢」,以「紅袖」對「情癡」)這一特點來看,也不像是曹雪芹寫的,因為作者及所擬小說人物做的律詩儘管面目有別,但對仗都比較工嚴,如以「紅袖」對「綠蓑」(香菱詩)或「絳河」(寶琴詩),以「絳袖」對「青煙」(寶玉詩)等,必以顏色對顏色(這與作者的寫詩習慣有關,不會輕易改變),而絕無以「紅袖」對「情癡」這樣兩個字、詞性都對不起來的例子,何況詩是總題全書的,當更不至於對得如此寬泛粗率。這也證明此詩非曹雪芹所作。
返回列表